在扬州盘桓几日之后，原天承大概了解了一些情况，然后辞别了韦刺史继续前行。
他没有直接去常州，那里是萧家的根本，原天承暂时不去触动。他带队一路向西，来到了当涂。
当涂目前只是个县，县令姓隋，是天宝六年的进士，外放到江南道当涂县做县令。
有上官来视察工作，这对于下属是机遇。采访使可以说你好，也可以说你坏，好坏还不都是在他一张嘴吗。隋县令认为只要伺候的采访使满意，自然就会在圣人面前替自己美言。
原天承一行得到了更加丰盛的款待。虽然这里只是个县城，但是一应享受竟然比扬州也不差。
这一来说明了县令的尽心，二来也说明了江南的富有——一个县城就有如此多的财富。
今晚的接风宴上没了箫宝宝——她总不能跟膏药一样贴着采访使一路走，所以原天承更放的开一些。没有炸弹总是一件好事。
隋县令是进士，谈吐风雅：“刺史那首《浪淘沙》真是天上文字，隋某佩服佩服。”自从采访使进入扬州，他就派人过去打探消息——当然不是恶意，是为了更好的接待京城大员。那首小令他自然知道。
“明府过奖。”这时空的县令又称为明府，算是个雅称。
“刺史这文字，让某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受，竟如当日受老师的提点。”
“明府的老师是？”
“达奚珣，天宝六年某中进士，达奚老师是某坐师。”
原天承搜了一下，发现达奚珣在历史上薄有名声，算是一个人物。不过隋县令却没有任何文字记载，想来日后也没太大前途。
“某不敢当。”原天承客气着。
一顿饭吃的都很满意，酒足饭饱之后，原天承一边享受着歌舞一边说道：“明府，当涂县可有矿山？”
隋县令心头一动，知道关键问题来了。当涂是有矿山的，只不过不归官府管，都是萧家的私产。采访使这时候来当涂，不用问也是为了劣钱的事情。江淮地方从去年开始出现了劣钱，如今越演越烈，连小小的当涂都被波及了，市面上竟然没有真正的开元通宝流通，全是劣钱。
他当然不知道这在后世有个专门的描述，叫“劣币驱逐良币”。
县令是百姓的父母官，衣食住行都得操心。如今市面上全是劣钱，人心都有点不稳了。谁拿到劣钱都想尽快用出去，好钱都收了起来，这样造成了一个看似繁荣的假象。因为每个人都想把手里的钱花出去，而不是留下来，所以东西一上市就被买走，这样极大的搅乱了秩序。
假设一户人家每个月只要买十斗米就够生活，县里有一千户人家，那么米店只要有一万斗米就足以支持全县的口粮，如果再有一万斗的仓储，就连下个月的粮食都有了。
这样每月采购每月销售，是一个良性的运转。可是如今劣钱横行，人人都要着急把钱花出去，于是米就被抢光了，有人买的多，自然有人没得买，所以在这盛世大唐竟然出现了小小的饥荒。
不是没米，而是被抢光了，后面的还没运来，隋县令不得不开仓赈济。
若是单纯这点还好说，如今是大唐盛世，各个县城的公仓里面都有着许多的存粮，不愁供养不了一县的百姓，可是除了百姓吃饭之外，还有别的事情要考虑。
如今他给衙役发的工钱都是劣钱，劣钱在江淮比在京师还不如，因为这里就是制造的大本营，所以一个好钱能当十个坏钱用。
隋县令也不能造钱，他手里也没有好钱，于是只能发给手下劣钱。因为劣钱大量的涌上市面，物价上涨飞快。换句话说，假设原来这一块肉价值一百文，现在竟然变成了一千文，也就是一贯钱，足足翻了十倍，可手下人的工钱并没有涨，还是原来的数目。
于是他们的生活质量一落千丈，各个怨声载道。这还是有工钱的衙役，若是那寻常百姓，只靠农田里面的收入换来一些钱币，更是承受不了如今飞速翻倍的物价，几乎连肉都吃不起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当涂县的百姓大部分时候都开始以货易货，不再用钱交易了。
原天承知道这几乎是必然的情况，劣币给市场造成的伤害就是如此深刻，只是他没想到短短时间就已经发展到现在的情况。去年才有劣钱开始出现，今年就让当涂变成这样。这说明了一件事：劣钱造的太多了。
隋县令斟酌着字句说道：“南山有铁，姑山有铜。”
“这矿山可是朝廷的？”
“都是萧家的。”
难怪如此。原天承点点头。这也是他来当涂的原因所在。在后世，这地方就是马鞍山，马鞍山是中国十大钢铁基地之一，马鞍山港是长江十大港口之一，是中国重要的钢铁流通基地。在这一世萧家要造劣钱，必然要采矿。常州附近是没什么矿山的，即使扬州杭州也没有，矿山只在当涂。
第二天，隋县令引着原天承来到城外。采访使要亲眼看看各处的矿山。
顺着江边前行，出城没多久，就来到了南山矿区。不过山脚下有人看守，而且他们不是普通的大户人家护院打扮，都穿着盔甲，拿着制式兵器。宛如军队一般。
隋县令偷眼看了看原天承，见他没有丝毫回去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跟兵丁打交道。过了一会，兵丁引来了一个偏将，他隔着封路的鹿砦对着原天承大声道：“军机重地，等闲人不得进入，你们速速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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