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尧和石潭一起来到太和堂。
石潭拿了一大包外伤药,让梅尧带回去救治伤者,也给家里存些备用的,以防意外。
离开太和堂,梅尧独自走在漆黑的街道上,思绪万千。
如果没有当天的农民起义,碧云镇虽然有些萧条,但毕竟也是偏隅大镇,夜晚的街市还会有不少的烟火气。
如今,一场暴动,生意人搞不清风向,都躲进家里,不敢出来。原来熙熙攘攘的街市,变得冷冷清清。
以前,镇上有专门打更的人,现在,乱成这样,不知打更的人会不会像往常一样,职守自己的黑夜。
走过顺安场时,前面出现一支举着火把、背着枪的巡逻队。
梅尧其实分不清哪些是民团,哪些是农民自卫军,因为都不穿军装。他不想惹麻烦,便躲到一个店铺门边的暗处。就在巡逻队走过他跟前时,由于天冷,又穿得单薄,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来的不迟不早,偏偏在队伍经过时喷涌而出。队伍中马上有人喊:“什么人?干什么的?”
梅尧一看,躲是躲不过去了,就从暗处闪身出来。
队伍中马上有人将枪端起来,问:“鬼鬼祟祟干什么呢?是不是想破坏革命?”
“举起手来。”另有一人喝道。
梅尧连忙将两手举起来,一只手还拎着那包药:“我是良民,我没干坏事。”
“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外伤药。”
为首的应该是巡逻队长吧,他的腰里别着短枪,借着火把的光看了看梅尧,说:“半夜三更,身着长衫,手持药包,怎么看都像是个地主家的少爷。”
“是陆家的二少爷吧。”有人嚷嚷。
“快抓住这个漏网之鱼。”还有人喊叫。
梅尧赶快解释道:“我不是陆伟堂,我是鹿鸣书院的梅尧。”
巡逻队长冲着他的队员问:“你们谁见过鹿鸣书院的梅公子?”
“庄稼人哪进过什么书院。”
“书院是地主老财家开办的,他一定不是好人。”
梅尧发现跟这些人很难讲道理,忙说:“我是梅珊的弟弟,梅珊是你们的赤卫队员。”
“梅总指挥?是你姐?”巡逻队长问,“空口无凭,先押回农民协会关起来,待明天天亮了对质。如果不是坏分子,就放你回家。这些外伤药,没收,正好可以用在伤员身上。”
随后队长舞动着火把,道:“带走。”
梅尧知道,这些人就是农民起义的队伍,好汉不吃眼前亏,反抗只能带来皮肉之苦。他只好乖乖地跟着巡逻队往南街走去。
巡逻队的警惕性很高,有时看到路边的一条狗,都要过去审问一下,这狗是农民家的狗,还是地主家的狗。
梅尧胸中愤懑。起义到底是为什么?能不能分清敌友再抓人?
一行人到了陆家大院,这里可能是碧云镇最热闹的地方,尽管已到深夜,大门口的四个红灯笼异常显眼,仿佛使出浑身力气,也要把这夜空照得更加明亮。
可惜,它就那么大,即便用上最好的蜡烛和油灯,它发出的光,也洒不过十几米远。
不过,那红色的灯笼,虽然照不了多远,却像黑暗中的灯塔,很容易让迷失航向的船只找到回家的路。
梅尧被带进院子,由两个巡逻队员看着,巡逻队长进到内屋。
过了一会儿,那人出来,叫梅尧进去。
梅尧两手空空走进一个大会客厅,厅内点着七八个蜡烛,光亮如白,一张八仙桌摆在正中央,桌上铺着一张白布,布上画着山水路线,像是地图。几个人围在桌边正是议论什么。
他一眼就看到系着红绸巾的三姐梅珊。
梅珊忙着跟另外几个人说话,看见梅尧进来,她走过去对巡逻队长说:“五队长辛苦了,他是我弟,亲弟弟。”
“不好意思,我们抓错人了。”队长笑着说。
“不,你们秉公执纪,做得对。”梅珊说,“在农民协会管治下的碧云镇,所有人是平等的,任何人犯了法都要追究,任何人都要遵守农民协会的规定。让他留在这儿,你们继续巡逻吧。注意进城和出城的河道,小心敌人潜入潜出。”
“是,副总指挥。”巡逻队长警礼出去了。
梅珊指了指角落里的椅子对梅尧说:“先在那儿坐着反省,不要再给我添乱子。天亮之后,自己回家去。”
梅尧还想解释几句,梅珊又走过去与那几个人商量起事情来。
梅尧自个儿坐在角落里,隐隐听到有人说:“要防备敌人偷袭……最有可能是镇南方向……绕道包抄……攻打县城……”
他听不懂这些人在说什么,他也不关心这些,听着听着,就迷糊了。不知不觉地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报告!”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把梅尧吵醒。他睁开眼,四周看了看,明白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总指挥同志,杜子城前来报到。”杜子城笔直地站在大厅中间。
一个身着长衫、戴着眼镜的青年走过去,握住杜子城的手,说:“杜子城同志,我们早就听说你行侠仗义的大名,革命队伍里就缺少你这样有身手、有血性的好同志。”
杜子城说:“总指挥,我一定好好干,为了穷人有饭吃不受苦。”
梅尧看出来了,那个长衫眼镜就是农民起义的总指挥。
“‘肚子疼’,你终于是想明白了啊。”梅珊笑着走过来,“昨天搅了你的大喜事,你不会忌恨吧。洞房花烛夜还没过完,这么早就来报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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