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李信点名的黝黑少年愣了片刻，便迈着正步走了过来，鞠躬冲着林渊与李信行礼，缓缓将自己加入锦衣卫之前的事情说了出来。
二虎当天挨了一顿毒打，身上领来的东西也被那地痞尽数抢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迷迷糊糊的晕了过去，直到夜里才被一场大雨淋醒，当时身上酸痛无比，身上的衣物又淡薄，被大雨一淋便觉得衣物全贴在了身上，冻得哆嗦发抖，却觉得脸上热乎乎的，像是熟了一般。
当时他就意识到，自己怕是被这场雨给淋病了……
流民的生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偶尔能吃上一顿官府或世家施的粥面，但也就是垫垫肚子，绝对没办法吃饱，又身无长物，看病治伤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
二虎当时就一个想法——自己怕是要死了。
但是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二虎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力，竟然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拖着一身的伤痛追上了没走出多远就不得不避雨的流民队伍。
附近是有一座黑水龙王庙的，但毕竟容不下庞大的流民队伍，能够进庙躲雨的，几乎都是强壮的青壮年，大抵是些地痞流氓，其余体弱的流民只能缩在庙外屋檐下尽量避雨，或者用枝叶搭建临时的棚屋避雨，反正是一阵鸡飞狗跳，也没人注意到，本来死定了的二虎，又回到了流民队伍里。
这小子心里认定自己死定了，一口恶气不散，想着不能便宜了毒打自己的那个地痞，随手从庙外捡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便步履蹒跚的走进了庙内，有几个地痞流氓想赶他出去，却被他那种死前非要拖几个下水的眼神吓退，所以顺顺利利的进入了庙中。
然后，他便看到了毒打自己的那个地痞。
因为抢了他的吃食，那地痞倒是与几个酒肉朋友吃了顿好的，在庙内寻了个地方打盹，他就那样拎着石头，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
当时庙内的人还有不少清醒的，却也只是看着他，没有谁想着多管闲事，庙祝及庙内护卫，也是神色复杂的看着二虎，同样没有人出声。
然后二虎就攥着石头砸了下来，一下、两下、三下……
大堂里很快就被血污溅脏了大片，那地痞的几个酒肉朋友也是惊醒过来，看着疯魔般的二虎却也不敢声张，小声嘀咕了几句‘晦气’之类的词汇，骂骂咧咧的退到了一旁，看着那个前不久还与他们称兄道弟的地痞被二虎一下接一下的捣成了一团烂肉。
大仇得报之后的二虎心神一松，就直接昏迷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的时候，便已经躺在锦衣卫的衙门里了，治理外伤、风寒的药物也都准备俱全，又来了一些附近的郎中，才将二虎这条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然后这个少年便将命交到了李信手中。
“乱世也好，盛世也好，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有真正的狠人才能活下来，这小子看上去虽然瘦瘦弱弱的，但是能拖着一身伤病追上流民队伍，手刃自己的仇人，怎么看都是个好苗子，我就喜欢这种为自己挣命的人，那些等着别人怜悯、施舍，唯唯诺诺还想有好生活的杂碎，爱死不死。
这些少年大多都是这么来的，要么就是本身就是修行的好苗子，又碰上天灾人祸，我便将他们都收入了锦衣卫中，反正如今人手欠缺，下一次正轨补员还在几十年后呢，总不能看着锦衣卫的人死掉一个就少一个吧？
所以我最近也在发善心，不断从流民里挑好苗子出来，加以训练，再放出去历练，要不了多长的时间，这帮小子就能成才，到时候，他们除了修为跟不上锦衣卫的老班底，但做事更狠，我用起来也更加趁手。”
李信笑眯眯的开口说道，似乎对这个叫二虎的少年十分满意。
林渊亦是默然。
这件事上，李信办的很邪性，但不得不说，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无论盛世还是乱世，能活下来的都是狠人，只不过所谓的狠，并不是长相凶悍，说话不带脏字就浑身难受，动不动就要跟人以命相搏的那种，那是傻子，不是狠人。
于林渊看来，性命从来都是最宝贵的东西，并非是不能当做筹码来下注，只是就算下注，也得在那种赌赢一次就能彻底翻身的博弈上，这种人先对自己狠，再对别人狠，无论面上看起来如何，真要碰上这种人，一般人还真就招架不住。
前世那些富豪榜上的富翁大多都是此类，一个个看上去风光无比，但背地里欠的债其实比自己的资产还多得多，但人家照样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哪怕他们明知道有些时候做错一个决定，自己这辈子就可能没了翻身的机会，家破人亡都是基本状态，可是说到底，谁又能轻视这些富翁的能量呢，人家动起真火来，也是能拉着对手同归于尽的狠角色！
“你的善意，我算是见识到了。”
林渊揶揄了一句，旋即神色一肃，沉声道：“说吧，你让我过来，总不是为了给我炫耀，你挑了这么一批狠茬子当班底的吧？”
“有人招了，具体是谁还不好透漏，但横断山脉里的事情确实有蹊跷。”
李信挥了挥手，那些赤膊少年们便停下了训练，纷纷告退离开，接下来的事情，大抵是去后面的宿舍洗个澡，然后换上锦衣卫的制服出门，再给顺宁城添上几分血色。
“哦？那么，叛徒是谁？”
林渊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便目不转睛地盯着李信，笑着问了一句。
李信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没有叛徒，一开始我也以为有…毕竟我们的人进横断山脉就是有死无生，那些商队却是畅通无阻，虽然没了在横断山脉里的记忆，但无论是货物还是收益，总归是平平安安的带了出来，我就这件事查了一下，最后发现，这个问题是出在我们内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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