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礼？这便不必了。”
“想从后山活着出来，只需记得一句话便是。”
邋遢男子笑了笑，沉吟道：“我修一身浩然气，魑魅魍魉不近身。”
话音落下，他歉意的笑了笑，主动绕开了锦衣青年，迈步朝着自己当初分配到的宿舍走去。
他是草根出身，没有家世背景，也没有哪位大人物看好，又不甘心沦为尘埃，所以只能逼自己去拼命，不过现在都已经结束了，他吃的苦头、做的努力，都会成为一块块垫脚石，支撑着他前往相处所向往的云端之上。
锦衣青年微微一怔，眉头却是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呢喃道：“这句话…入浩然院第一天，便有来送院服的教习提过，你在跟我重复一遍，又有什么用呢？”
浩然气是什么？
即便是林渊也说不明白。
说它是修行之路有些勉强，因为走这条道的人，修为从来都不是评定标准，若是真的养出一身浩然气，哪怕是凡人之身，所过之处也足以让妖魔避让、百鬼惊惧。
说它不是修行之路，但天武世家之中，除了各路散修之外，释道儒三家扔在绝巅，所谓浩然气便是儒家的一种理念，只是放眼天下，还真没有哪位儒家修士修出了浩然气。
天武世界的儒家修士更擅长书法、文章这样的手段，一笔一画之间，引动文气，以人间至理去镇压自己的对手，修行有所成者，随手书就一张字帖，可以镇压妖兽，亦可以让后生学习。
但不得不提一句，这个世界的儒家修行者地位一直都很尴尬，同境界的情况下，道家与释门的修行者不敢说吊打儒家修行者，但是斗法肯定要占上风，更关键的是，其余两门之中，皆有空冥境之上的修行法门，按部就班的修炼下去，便能成就一位强者。
儒家也有这种法门，却不能按部就班的修炼，或者说每位儒生所走之道都有所不同，有人擅长诗词歌赋，有人擅长书写文章，有人擅长治国论策，一位位儒生虽不如其他流派的修行者，却都是各大皇朝所不可或缺的存在，即便强横如雷秋生这般开国帝皇，对待儒门也得恭谦有礼，反倒另外两家更强的宗门，稍有忤逆，雷秋生便敢施以雷霆手段！
虽然林渊不知道浩然气具体是什么，却能够联想出大概的东西，就跟神道之路一样，因为前世信息大爆炸带来的庞大知识流，林渊只是稍微看一看儒门传承便知道，这个世界的儒门，不知为何缺失了一部分。
儒家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个世界的儒门没有修身这种概念，无论是什么货色，只要能写书法、做文章，便能称自己是儒生，却忘了儒门的一切修行之基在于修身，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管不好，怎么治家治国？
所以这个世界的儒门之路，走到空冥境便已是极限，到了这一步，借助各大皇朝的力量勉强与道家释门齐名也就罢了，终究是没有真正踏入修行界，甚至连真正的修行界都不曾看过，不过只是凡俗之辈罢了，再过无数年，都不一定能出现诗仙书圣那般存在。
所以进北境书院学儒，就得学会在最艰苦的条件下，逼着自己明白何为浩然坦荡，若是修不出一身浩然气，那死在妖兽嘴里也是活该，林渊花那么大代价组建浩然院，还直接许以了北境高位为报酬，可不是为了培养出一批又一批空冥境儒生的，何况他们还不一定能到空冥境。
反之，若是修出了浩然气，即便没有修为傍身，也能开口斥退妖魔鬼怪，等闲妖兽连他们的身都近不了，更遑论伤害他们？
就算仗着修为逞凶杀死这些有浩然气护身的儒生，下场也绝对好不到哪去，因为这等人是上天所钟爱之辈，若是无故惨遭横死，在世界意志确实存在的世界里，天罚天谴都能直接安排上！
这个邋遢男人完成了林渊布置的课业，修成了浩然气，只要不改初心，坚持自我，便有了能够踏入儒门更高境界的资格，入道境放在林渊前世便为大儒，至尊境便是儒圣，超脱境便是如孔孟般真正的在世圣人！
要不要培养出这样的存在，其实一直都是林渊心头的一根刺。
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妖魔之一。
若是真的培养出了一位在世圣人，那他就不得不掂量掂量，将来会不会有一天，这种由自己所亲手培养的存在，会不会为了‘大义’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成为自己最大的绊脚石。
但铁鏊说的也在理。
如今外神环伺，短时间内他又回不了北境，不放出这些修成了浩然气的儒生，他还能拿出什么手段制裁对方呢？
再说，浩然气这种东西跟修为不一样，不会一直保持不变，若是坚持正道，读书明理，甚至能做到言出法随的地步，可要是被那些酒池肉林迷了眼，一身浩然气散尽也就是一朝的功夫，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成为在世圣人，不是吗？
“浩然院弟子陈方，学成出山，欲为北境尽一份绵薄之力，还望院长恩准！”
邋遢男子一边信步而行，一边朗声开口。
诡异的是，他明明没有半点修为在身，这番话却如洪钟大吕一般炸响，整个北境书院都听到了这番话，只是还没等这些人惊讶完，这道声音便是微微一顿，旋即以更大的动静开始传播，似乎是引起了天地共鸣一般，整个顺宁城内，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无论知不知道浩然院是什么地方的人，都在这一刻意识到了一件事——北境书院里，极有可能走出了一头真正的怪物！
恍然之间，似有一道黑云涌来，飘至陈方头顶，雷霆自其中酝酿，似乎即将降下雷罚一般。
陈方却只是默然抬头凝视着那团黑云片刻，轻声呵斥道：“邪魔外道，给我散！”
没有任何能量波动，但是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他头顶的乌云，居然真的溃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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