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头把人拖到潭水边时，看到了余依依几人没来得及收拾的水里捞上来的旧物。
他脚步顿了一下, 四下看了看, 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余依依三人，松开了手里拖的人。
那人躺在地上, 没一点动静, 看着像是已经死了。
牛老头弯腰捡起离他最近的一个头部盔甲，叹口气, 把盔甲扔进水里。
他边扔边叹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忘了前尘便忘了, 何必非要人想起来？活在当下不好吗？”
扔完头盔, 他又捡起一把生了锈的铁剑，看上去又准备往水里扔。
“听你这话，你显然是记得前尘往事的，”余依依走出来，在离牛老头七八米的地方站定, “既然记得, 还说‘活在当下’这种话, 你不觉得可笑吗？如果连记忆都是虚假的, 活在虚假之中，有什么意思？何况，你应该最清楚，这虚假之中藏着多少危险, 你说这话, 和叫人乖乖等死有什么区别！？”
她看了眼地上似乎已经没了呼吸的男人, 神色更冷。
她原本以为牛老头也被更改了记忆才会悠哉地活在村子里，还帮村民处理“垃圾”，可没想到他记忆并没有问题，甚至还说出让别人“活在当下”的话，实在让人有些火大。
牛老头抬眼看她，眉间的皱纹很深，对她显而易见的嘲讽不以为意，甚至还笑着摇了摇头。
“姑娘火气可真大，”牛老头用脚尖拨了下地上的男人，说，“你看看，这就是恢复记忆的下场。没恢复记忆，他还能和莲花仙子做一对恩爱夫妻，幸福美满，现在呢，伤了莲花仙子不说，自己也落得这种地步，还给整个村子蒙了层阴霾，这样就叫好了？”
余依依被他的脑回路恶心到了，听他嘴里“莲花仙子”的称呼，就彻底明白和这人说不清，也不用妄图和他讲什么道理了。
这人显然已经被洗脑严重，完完全全站在女村民那边了。
立场不同，没什么好说的。
她走出来的时候，唐小哥也姜知也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听了牛老头的话，姜知忍不住冷声问：“你难道就没有家人朋友？你真的甘愿被困在这里，永远也不能和家人重逢？”
牛老头不疾不徐道：“从我进到美人村的那天起，我和家里人的缘分就已经走到了尽头。我余生存在的价值，不过是为花仙子们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他还瞪余依依和唐小哥：“你们俩也实在过分，竟然用火烧了那么多花草树木，惹得花仙子们生了好大的气。好在仙子们都最温柔不过，只要你们主动认错，愿意安安分分地待在村子里，她们不会为难你们。我劝你们赶紧出去认错。”
余依依呵呵了一声：“出去认错？等着让她们把我制成花肥，把他变成老头，然后全杀了吗？”
牛老头说：“便是为仙子们献出生命，也该感到荣幸才是。”
余依依这次真的什么也不想说了，和一个脑子有万丈深坑的人较真，只会把自己也带入深坑。
她现在看着站在水潭边的牛老头，只有一个感觉：脚有点痒。
噗通一声，牛老头摔进了水中。
余依依微微睁大眼，惊讶地看向淡定自若收起脚的唐小哥。
她也就只是想想，唐小哥已经付诸于行动了，他才是真正的行动派啊！
看着在水里扑腾的牛老头，姜知轻笑了一声：“解气！我其实也想打他来着。”
牛老头很快就扑腾到岸边，一手抓着岸边石块，一手抹掉脸上的水，愤怒地瞪向岸边三人。
“你们好生无理！”
余依依看水里没有鬼怪出来拉他的脚，没来吓他，不由有点失望。
她没再搭理他，转身走到地上躺着的男人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
已经没气了。
余依依心情有点压抑。
牛老头从水里爬出来，没了之前始终气定神闲的样子，气哼哼道：“看你们能在这里躲多久？你们这些刁民，仙子们总能找到办法治你们！”
边说边绕开他们，脚步匆忙地穿过树林跑走了，也没再管地上的尸体。
姜知轻嗤一声：“还以为是什么样的硬骨头。我看他也不一定是对那些女人多脑残敬仰，怕死才是真的。”
余依依和唐小哥不置可否。
“这尸体……”余依依刚想说这尸体怎么处理，就发现地上的尸体原本乌黑的头发正在慢慢染上霜白，细腻的皮肤也开始变得松弛、起皱。
不过两分钟，这具尸体身上仿佛被按了快进键，一下子从青年变成老者。
三人看到此景，都沉默了一瞬。
“唔……”一道闷哼打破了这份沉默。
三人视线刷地定住，紧紧盯着地上前几秒还明显没了呼吸的人。
那人松弛的眼皮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
诈尸？还是死而复生？
“呀，你们……”那人看到他们三人，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很快又像想起来什么，一骨碌坐起身，问，“你们也是刚进村不久的外乡人吧？”
也？他之前还见过谁？
余依依点头：“是的。”
那人站起身，抬起双手，抖了抖衣袖，很认真地对他们作了个揖，直起身道：“小子董宣，无名书生一名，见过诸位。”
他直起身时，注意到手上的皮肤不对，愣了一下，抬手摸了下自己脸，又愣了几秒，倒没露出太难过和无法接受的表情，只喟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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