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位置的原因,永乐坊的这处电话亭并没有设在弄堂里面,而是设在永安坊通往北四川路的那条巷子里,斜对着进出永乐坊的那道门。这样的安排自然是为了方便更多的人,而不仅仅是为了住在永乐坊里的这些居民。
虽然电话亭没有设在永乐坊里面,不过与上海所有里弄一样,这座电话亭同样有人守着,目的自然是外面的人打电话找坊里的人时可以通知一声,或者有什么话直接说与守电话的这个人把话带过去。费用自然是免不了的,要么以次数,要么以时间的长短,没有统一的规定,以众人的约定为准。当然,非投币电话费用又是另算。
除了这个,当局另外还有一些补助,相较而言,租界当局给的补助要高出租界以外一大截。
补助也不是白拿的,你得记住这个电话亭都有谁来打过电话,性别、年龄、高矮、胖瘦等等这些,以备当局需要时查问。
上海沦陷之前,当局的这项规定执行得还不错,怎么说当局要查的人是在自己这个里弄里打的电话,要是这人引来同伙祸害这里岂不是麻烦了,除恶尽早,帮助当局也就是在帮助自己和里弄里的众邻居。
上海沦陷以后,当局变成了伪当局,伪当局自己都在勒着裤腰带过日子,哪里还有闲钱来补助里弄的那些电话亭。补助没有,可之前的规定却照样执行,而且更加严厉,稍有参差,轻则进伪警局,重则入76号或者日军宪兵队。
所以,看管电话亭这一差事便由专人负责沦为一户一天,能不能在这一天平安无事,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
永乐坊的这处电话亭虽然不在里弄里面,却依然要负起看管的职责来。
今天负责看守电话亭的是107号住户的胡德铨,快到下午四点,电话亭里来了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陌生男人,因为位置的关系,胡德铨没有看到这个男人的脸。虽然很不情愿,可出于对76号和日军宪兵队的恐惧,胡德铨还是从弄口坐的位置站起身来,向电话亭走去。
电话亭这时已经有人在打电话,那个人胡德铨认识,就是永乐坊的常住居民,已经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虽然不知道这个人姓什么叫什么,但他家住的位置胡德铨还是知道的。
离电话亭还有几步路的时候,电话亭的门打开,打电话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走过来的胡德铨,那人友好的向胡德铨点了点头。
被这一举动所牵引,候在外面等着打电话的那个陌生人回过头来看了胡德铨一眼,这人的长相和一些面部特征就落入到胡德铨的眼里。在看到胡德铨的一瞬间,胡德铨注意到,这个人明显的愣了一下,像是他在什么地方见过胡德铨一样。
胡德铨很是疑惑,“他好像认识我?可为什么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开始拼命地想,想去唤醒自己的记忆……
记忆却被人撞散,撞他的正是打完电话的那个永乐坊的常住户。
“还不快走!”
撞过胡德铨之后,这人在胡德铨耳边用很是小声但非常急切的语气说道。
胡德铨赶紧转身,却又忍不住好奇的再次回了下头。可还不等他看仔细,那个常住户又迅速而有力的拉了一下胡德铨的衣服,用同样的语气说道:“不要再看了,那家伙是在给76号打电话。”
“76号?!”胡德铨差点惊叫出声来。
“你是怎么知道的?”胡德铨下意识的问道。
“我听到的!”怕胡德铨不相信,常住户甚至加重了语气,“没看见玻璃被人打碎了几块吗。”
胡德铨这才想起。
回到弄口,向常住户道声谢之后,胡德铨又重新在自己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当他再次把目光投向电话亭的时候,他看到电话亭外面这时已经停了一辆黄包车,被黄包车的篷子遮挡。因为角度的关系,胡德铨只能看到电话亭顶部,根本看不到在电话亭里打电话的那个陌生人。
“给76号打电话……哼!”胡德铨对着电话亭很是轻蔑地哼上一声。
确实如永乐坊那个常住户所说的,从永乐坊外的这个电话亭打出的电话正是打给极司菲尔路76号的,而打电话的这个人,正是从咖啡馆过来的齐俞澄。
电话很快打通,让齐俞澄没想到的是,他的电话竟然很快转移到了李士群那里,而且接电话的就是李士群本人!
自今年三月,汪伪特工总部迁往杭州,李士群的办公地点也随之从上海移到了杭州,如今的76号已从特工总部变成特工总部下辖的上海区,主持工作的人也由李士群变成了万里浪。
不管李士群此时身在杭州还是上海,既然是李士群接的电话,这说明他的出现已经引起了李士群的重视,这让齐俞澄既激动又兴奋。
不过激动归激动,兴奋归兴奋,不该说的话他绝对不会说,否则他又怎么去和李士群讨价还价,同样,原有的警惕他也一毫未减。
所以,当一辆黄包车停在电话亭外面的时候,他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是,他没有看到拉黄包车的车夫,根据拉杆的状态,齐俞澄已经猜到黄包车是被人滑到电话亭的,而拉黄包车的那个人——齐俞澄敢用脑袋担保,那个人现在就在他身后,正一脸冰冷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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